050:这是 2017 首季清单(含电影、图书)

荐书、荐影的事儿都会让我惶恐,原因就在于,读书、观影实在是一件过于私人的事情,而当这件事被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被公开传播或谈论的时候,多少也是对荐书人、荐影人生活方式的讨论。

也因此,我绝少向人推荐图书,更多时候,我只谈论自己所读、所看的体会,用书评或观影报告表达自己的心得体会,比如这份 2017 年「I/O」会员的首季清单,我只会谈几本书、一部电影,相比较于一般的清单,这个清单委实太短了。

《试刊号》:揭露媒体行业的潜规则

新闻行业「时常」被冠以「无冕之王」。而所谓「时常」则是对真实新闻行业最好的形容词,因为你或许听过《华盛顿邮报》记者如何用新闻、真相捍卫美国价值观,最终让总统尼克松黯然辞职,你也听过《纽约时报》那个叫布莱尔的记者四年时间造假 700 多篇新闻的「真」新闻。

如果上述内容还只是「万恶」资本主义新闻自由的怪象,那么过去几年中国媒体大变革后所引发的现象则更令人无奈,自媒体火热、标题党盛行、自媒体平台争相比 Low……所有这些背景知识都让贝托·埃科这个以 1992 年为故事发生时间点的《试刊号》变得毫无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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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几乎与这个虚构故事同时存在的现实世界,在1992 年,文化批评家尼尔·波兹曼的新书《技术垄断》问世,这是一部以技术视角探寻新闻、书籍等所有文化如何被技术——PC 以及刚刚诞生的互联网所改变的重要著作。该书的副标题为「文化如何向技术投降」,一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波兹曼提出了一个颇具争议的观点:信息即垃圾。

而埃科借用故事里每个人物之口,一步步展现出媒体行业的潜规则,比如:

民主新闻业的一个根本原则:事实与观点分离。

理解这句话非常重要,它区分了报纸上的新闻与评论,让「客观真相」与「主观真相」有了分割线。然而在新闻的现实操作中,所谓「真相」可以被任意包装、打扮,尤其是当「真相」出自参与「真相」的当事人的时候,比如去年的罗尔事件时,「真相」在「反转——再反转——再反转」,澎湃新闻当时有一段精彩论述:

当清晨贡献完爱心与悲悯的上班族们,拎着煎饼果子小笼包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反转的时刻到来了。先是主治医生的朋友揭露真实治疗花费,然后是知情人爆料罗尔本人竟然拥有数套房产,接下去此次刷屏的操盘手“小铜人”营销公司浮出水面……群众们咽下一口温吞的甜豆浆或咸豆浆,加入到全民侦探分析案情、谴责资本“带血营销”的新一轮转发。接下去当事人现身澄清,政府相关部门介入,医院公布治疗费用信息……短短几个小时,在全民动员经历了悲情转发、众志成城、揭露真相一连串戏码之后,吃瓜群众们终于可以消停地吃个晚饭了。这一天,网民们先后出演了热心捐助人士、正义的揭露真相者、逻辑严密的追凶侦探,深刻反思的社会评论家,多重角色、多重身份,大戏连连、高潮迭起,却不知道导演究竟是谁。

埃科还提到一个潜规则:

并非新闻创造报纸,而是报纸创造新闻。

换成当下的语境就是:并非新闻创造了自媒体,而是自媒体创造了新闻。

《未来简史》与《终极算法》:两本一定会被翻译毁掉的书

得知 Homo Deus: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The Master Algorithm: How the Quest for the Ultimate Learning Machine Will Remake Our World 被中信引进出版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又会是两本注定被翻译毁掉的图书,这里并非要说某个翻译能力不行,而是中信做书的方式、方法,从来都是蹭热点而不顾哪怕一丁点质量。

果然,两本中文版的图书在 2017 年出版后遭遇一阵差评。但撇开中文翻译的问题,这两本书却有着极强的现实意义,首先,赫拉利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极其复杂的问题:当人类完成对外部世界的「征服」,接下来的进化方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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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利认为,新一代的人类是某种具有「神性」的人,也就是作者所言的「神人」,实现这个目标大概需要「基因+脑机接口——超级计算机」,这多少有点玄幻小说的意味,不过经历了 2016 年人工智能各种「洗脑」之后,中国读者接受起来也不难,难就难在,这本书无法让中国互联网大佬们找到维护自身业务「合理、合法、合趋势」的理由——无法做到像《失控》、《必然》那样言简意骇地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也无法令中层的产品经理们利用一个午饭时间扯出一个知乎所以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本书在中国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其次,作为华盛顿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Pedro Domingos 的这本The Master Algorithm: How the Quest for the Ultimate Learning Machine Will Remake Our World,其中文译名就颇有争议,中信出版社最终选择了「终极算法」,但这个中文充满了某种宿命论的「终结者」味道,也失去了作者原来的含义,所谓「master algorithm」,是一种可以通过数据学习任何东西的算法,Pedro Domingos 在接受 Jesse Hicks 采访时这样说道:

The master algorithm is an algorithm that is capable of learning anything from data. Give it data about the planets’ motions, inclined planes, and pendulums, and it discovers Newton’s laws. Give it DNA crystallography data and it discovers the double helix. From all the data in your smartphone, it learns to predict what you’re going to do next and how to help you. Perhaps it can even discover a cure for cancer by learning from a massive database of cancer patient recor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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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系统梳理了机器学习领域的各个流派或者部落(Tribe),读完这个整理,你会对当下火热的机器学习领域有最基本的了解,而且,Domingos 更进一步想讨论,如果可以将上述机器学习算法进行融合,有望创造一种所谓的「master algorithm」:

If it exists, the Master Algorithm can derive all knowledge in the world—past, present, and future—from data. Inventing it would be one of the greatest advances in the history of science. It would speed up the prog- ress of knowledge across the board, and change the world in ways that we can barely begin to imagine.[1]

《天才捕手》:年轻人的「超纲」电影

看《天才捕手》那天是个周五下午,在一家几乎北京最大的影院里的最小的一个厅,零零散散的观众里不乏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这部大概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却让这些年轻人睡了又睡(出自散场时他们的交谈),而这部电影,让我这样的「中年人」感动的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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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难用一句话去形容这部电影,我所看到了如下的关键词:

  • 1920 年代美国文学一代人的起伏
  • 图书出版的黄金时代
  • 当编辑还是一门手艺
  • 正在来临的爵士时代

上述所有元素几乎同时放入了电影里,可现在的观众们,尤其缺乏必要的历史背景[2],尤其是翻墙了解西方文化的成本越来越高,无法理解镜头语言背后的历史与文化,这一切都让这部电影变成了中国年轻人的「超纲」电影,可悲的一件事则是,这种「超纲」电影或许会越来越多,逐步成为一种影片类型。


  1. 摘自英文版的前言  ↩
  2. 关于 1920 年代美国社会的背景,可以参考「好奇心日报」的这篇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