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itor’s Note
自 2020 年 2 月到现在,主打深度阅读推荐的 Deep Reading 已经出版 107 期,推介超过 750 篇长文,收获了超过 950 位付费读者的支持,「Deep Reading」走完了第一段从 0 到 1 的旅程。
也是在这段时间,疫情深刻影响并改变着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不断塑造你我对于自己、周遭环境以及整个世界的看法。这恰是 Deep Reading 一开始的立意所在,我希望构建起一个看世界的视角——以个体为中心,重新审视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社会、个体与国家之间的关系。
而在这些复杂的关系里,「技术」始终是暗含的主线,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被技术影响或支配:社交媒体的「技术」改变了个体之间的交流与互动关系;在线会议与协同办公的「技术」定义了未来公司或组织的基本模样;而冠以「精准防控」的大数据与视频监控「技术」,重新定义了你我与国家之间的关系。
更进一步去看,「技术」还在不断向更广与更深的领域渗透:内向的「元宇宙技术」与外向的太空探索「技术」描绘了未来人类的两种命运;更聪明的人工智能程序、更有实用价值的机器人(包括自动驾驶汽车)甚至人形机器人,让这个星球上的「人机关系」变得不可琢磨;各种「技术」与各个国家的「控制」手段两两或多重组合,也为「1984」式或「美丽新世界」式的结局做了铺垫。
本周,就让我们以「技术」为主线,重新回顾、复盘过去两年多来 Deep Reading 推荐过的长文,重新找回那些或遗忘的或丢失的线索,继续探索面向未来的「人机关系」。
疫情里的「技术」
就像没有人知道一场疫情是如何开始的一样,一场疫情的终点在哪里也是一个未知问题。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疫情期间的各种「技术」,深刻改变了个体与国家之间的关系。
2020 年,中国的大数据防疫一度成为全球的榜样,智库 Merics 在当年 6 月的一篇报告(链接)里谈到一个事实:基于数据以及泄漏数据的社会歧视无处不在。
两年过去了,这个情况是否有改变呢?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历史学家 Yuval Noah 更是敏锐地指出,我们必须接受一个事实:人类的发展轨迹从此发生改变。他在当时的一篇长文(链接)里提出两个担忧:其一,疫情赋予政府更多权力去监视公民,这些权力会再收回去吗?其二,疫情让我们短暂忘记了「全球化」,单边主义、民族主义的浪潮会持续多久?
两年前我评价 Yuval Noah 的观点时写道「至少,我不乐观」,现在,我更不乐观。
两年多的疫情,让一切与人相关的活动都充满「仪式感」,比如为了参加一场线下聚会,我需要在两个城市之间连续做核酸,并在不同交通工具与酒店填写、提交各类信息,还要随时接受刷脸验证的步骤……

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现实世界,我有时就在想,如果将现在的世界放在历史维度,特别是「大流行病」的情境下去看,会有怎样的发现?
这篇长文(链接)就给出一些值得思考的角度,作者以「大流行病」的身份与人类对话,并在历史回顾里展示「大流行病」如何一步一步影响人类社会的发展。
疫情在制造死亡的同时,也迫使我们重新思考社会、经济与政治的脆弱,而关于疫情的谣言传播则再次展现了文化的贫瘠,这和中世纪黑死病肆虐欧洲时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文中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大流行病)不是在破坏社会,我只是让已经破坏的东西显露出来」。
真相的「技术」
「今日头条」曾经有一个 slogan:你关心的,就是头条。这句话也适用于「真相」:你相信的,就是真相。
以疫情的传播为例,受限于网络管制与特定产品(比如微信禁止外链),中文互联网上很多关于海外的疫情新闻,充斥着假信息或误导信息,或者准确地说,疫情相关消息的传播是一种「讲政治」的行为艺术。
如果你去年看过类似「新冠病毒通过美军血液项目,由德堡进入欧洲」的文章,那不妨来看看这则新闻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本文(链接)的作者示范了利用搜索引擎、机器翻译以及一定的信息素养去对官媒传播的信息进行质疑与求证,非常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历史上,媒体是制造「真相」的关键推手,比如 100 岁的英国广播公司(BBC)的崛起与发展(链接),成为 20 世纪大众传播演进的研究方向;而有着丰富对华「斗争」经验的 NYT 新主编周看,又会如何定义 NYT 报道中国的「真相」,或许可以从这两篇长文(链接、链接)里找到一些线索。

现代媒体出现之前,历史学家承担着制造「真相」的重任(链接),1789 年 7 月 14 日的巴黎巴士底狱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场影响法国乃至欧洲与全球的运动,往往成为历史学家们争相恐后去解读的现象,不同的历史学家,获得的资料各有不同,或是来自警卫的口述,或是囚犯的自白,或是革命者的回忆,或是文人墨客的日记,这些不同来源的素材与历史学家的价值观相结合,构建起了一个关于巴士底狱的解释,与真相相关,但并不是真相的全部。
更进一步去看,所谓「真相」,远不是「黑与白」或「对与错」的两极,比如电动汽车与环保的讨论,电动汽车的确减少尾气排放,但这并不意味着,当道路上充满电动汽车之后,地球的环境一定会变好。这篇长文(链接)的焦点是电动汽车的电池,重新审视了电池生产、利用、回收过程中的可能问题,特别是电池回收造成的环境影响。
再比如,各大上市公司的财报也不全是「真相」,《经济学人》这篇长文(链接)以调查报道的形式,整理了一组科技公司没有在财报中体现的营收、利润数字,这些资料基本来自近几年各国相继展开的反垄断调查或垄断诉讼中的法律资料,具有很高的可信度。
内向逃离的「技术」
「元宇宙」似乎是人类不可避免的未来,在《麻省理工科技评论》专栏作者 Genevieve Bellarchive(链接)看来,「元宇宙」的历史,可以追溯到 1851 年伦敦的「万国博览会」。
这场博览会以数不胜数的收藏品、面向未来的发明创造,展示出一个未来世界的样子,从狄更斯到达尔文,从马克思到法拉第、勃朗特以及数十万英国人,每个进入展区,特别是进入水晶宫的人都会被「沉浸式」的体验所折服,这场持续半年的博览会就是第一个「元宇宙」产品。
伦敦之后,芝加哥、纽约等地相继举办了类似的展览,这一类展览的发展历程既体现了技术的进化(从蒸汽时代到电力时代),也是一种全球权力结构的调整(从英国到美国),从这个观点继续延伸下去,下一个「元宇宙」产品或许将带来更沉浸式的体验,但依然是现实世界的某种映射,就像人们只看到水晶宫里无数个惊艳发明而忽略了隐藏的蒸汽动力一样,每一个「元宇宙」都不是魔法,而是技术与权力的结合。

扎克伯格的「元宇宙」是个什么样呢?通过一份 Meta 公司未来几年的产品路线图(链接),从中可以看到扎克伯格对于推动公司转型的决心,以及,所面临的巨大技术挑战。
在我看来,Meta 这番赌注能否成功还有两层影响:
- 扎克伯格能否再一次证明自己?毕竟他现在还不到 40 岁;
- 人类迈向沉浸式虚拟体验的步伐能有多快?
疫情无疑让越来越多的人「逃离」现实,「观看」成为这个时代和世界共振的重要途径,互联网上无穷无尽的猫咪图像、视频,流转在不同社交平台与不同人的聊天记录里,由此也引出一个灵魂拷问的命题:在互联网上,猫咪影像与成人电影,哪一个更受欢迎?
两者都可以给用户带来慰藉,也都是当下互联网传输网络里数量较多的内容……只是,这些没有上下文的可爱猫咪影像(链接),与那些精心制作的成人电影一样,构成了一个与真实世界无关的「元宇宙」。
1953 年,哲学家海德格尔在一个《关于技术的问题(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PDF 链接)演讲中强调,技术不仅仅是一系列设备的组合,「技术的本质也不是技术」,技术揭示了人类存在中重要关系。
从这个角度出发,海德格尔希望我们在关注一项技术的时候,除了要问这些技术或机器能做什么,还要关注这些机器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与关系。彼时,海德格尔眼中的新技术,还是诸如打字机、电影放映机等机器,但无论是后来的计算机、互联网还是即将到来的「元宇宙」,人类对于新技术的认知,远没有进步。
我们一方面看到科技产业大踏步进入到「元宇宙」时代,另一方面也需要回答一个长期以来困扰我们的问题:人类是否生活在一个神秘力量控制的模拟器里?
特别是在疫情、气候变化等一系列突发事件面前,接受模拟世界的理论或许能让我们感到一些欣慰,这意味着,我们现在所遭遇的,不过是模拟器制造出来的「游戏关卡」罢了,只是为了验证某些环境下所谓人类生存能力。
就像这篇长文(链接)作者所指出的那样,接受这个理论并不否定物理学家的贡献,相反,一代代物理学家的工作,帮助人类构建起了认识这个世界的基本框架,或者说,物理学家让我们更好认识到世界不过是一个巨大模拟器。
尾巴:理性看待「技术」
人类历史的另一种叙述模式也是「技术」的进化与发展史。从这个角度去看,所谓「技术」及其影响,并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专属,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快速发展的「技术」与几乎没有进化的人类(身体和心理)存在巨大矛盾,并在社会、经济等因素的影响下被放大或扩张。
也因此,对于「技术」的影响大可不必恐慌,在一个更长远的时间周期里,我们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但在当下,我们依然有能力为自己的未来找到些许可能,比如,首先摆脱「算法」特别是「讲政治的算法」推荐,通过多角度的深度阅读资料与独立思考体系,真正认识「技术」,以此为基础,构建属于自己的「人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