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互联网公司都梦想成为平台型公司。
过去几年,我陆续见过很多创业者从一个单点应用入手,迅速占领市场后开始谋求平台化发展,但多数人在这个过程中惨败而归。抬头去看,如今占据中国互联网主要舞台的演讲者们,依然还是马云、马化腾、李彦宏这样的成功者,当然,他们的公司也都是平台型公司。
马云的阿里巴巴曾提出过让「全天下的生意更好做」,这是一个沟通买家和卖家的平台;马化腾的腾讯与李彦宏的百度,在各种「免费」、「补贴」的掩盖下,本质上是做的广告信息的平台。
而在硅谷,除了苹果、微软这样的老牌科技公司,现有的所有明星公司都是平台型经济的代表:
- 广告信息的平台:Google 和 FB;
- 出行交易的平台:Uber;
- 住宿交易的平台:Airbnb;
对于这些新经济形态或新商业模式的探讨,往往集中在对其是否提升了经济效率这个层面,从这个角度出发,上述所有公司或平台都可谓「战功卓著」,在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高速发展中,上述几家公司从不同领域加速了信息的分发,节约了交易或信息获取的成本,最终带来的是,则是经济效率的提升。
这个论证当然无懈可击,但平台型经济的另一面——公平性,却往往被忽视。但现实的情况是,互联网的未来无可避免地进入巨头垄断,尤其是平台型巨头垄断的时代,平台型经济的优点、缺点都将不同程度影响到你我每个人,而接下来,就来看看平台型经济「神话」里的另一面。
伎俩一:等级系统
任何一个平台型产品都有一套等级系统,平台上的参与者们,从买家到卖家、从车主到乘客、从房东到住户,都被来自各个维度的数据测量、评分,形成等级。比如 Uber 的司机在评分低于 3.5 之后就很难在接到订单,很多 Uber 用户的评分——这些评分来自司机,也来自算法,都会不同程度影响用户打车的速度。
在前互联网时代,平台型经济的等级、规则要借助人为力量,比如早期的银行,一笔贷款能否发放需要的是对贷款人的人为审查,时间冗长。但到了互联网时代,就像马云在多个场合里所言里的那样,借助于该用户的等级、评分,马云的蚂蚁金服可以在几分钟内完成一笔 5 万到 10 万的贷款。
这种平台型经济的规则变化,从人为到算法的等级系统,的确加速了整个平台的信息运转效率,但这个规则并非为了保证公平性。换句话说,打着自由平等旗号的互联网平台,却又在虚拟空间里制造了一个新的等级系统,在这里,每个人身上又有了一层新的等级标签。
或许很多人会认为所谓等级系统只是平台型经济的一个特色,而非 Bug,那么不妨继续往下看。
伎俩二:正向的反馈循环
事实上,当等级系统建立起来之后,越高等级的用户,在平台影响力和特权方面也越有优势,反过来,不断增加的影响力也会作用于等级系统中,进一步提升用户等级,这是所有平台型经济里正向反馈循环。
另一方面,正向循环也意味着,当你的等级不同,你的影响力也会相当局限,如果没有什么突发事件,你的等级也就会固化。
在微博里,尽管没有所谓明确的规则,但一些大 V 的特权可以让他/她的微博内容「肆意」出现在你的时间线上,即便你没有关注这些人。这种特权让他们的内容有了更多曝光的可能性,也为进一步提升他们的用户等级提供了基础。
而普通用户想要提升自己微博等级也很简单:花钱。这是一种接近于现实社会的做法,平台上的等级系统已经脱离了虚拟空间,还将你的财富能力纳入其中。
而在互联网二八定律的作用下,用户群体往往呈现两极化的分布,从等级系统出发的反馈循环,最后造成的一个局面就是:少数头部用户影响力越来越大,中间地带被掏空,巨大多数用户下沉到底层,并且继续遭受正向循环的「噩梦」。
伎俩三:不公平的好处
对于平台型经济的主人们,比如淘宝、微信、FB 们来说,他们往往会鼓励一些「不公平」的规则,这倒并非恶意,而是一种最大化平台利益的做法。
几乎所有的社交媒体都会在起步阶段给予用户极大的好处。微博在早期的时候,会不间断地向大 V 或准大 V 们送粉丝;微信公众号早期,一批微信公众号获得每天多次推送的资格;FB 早年间也给予了建立 Page 的用户更多曝光机会….这些早期的用户,或者叫种子用户,在正向反馈的作用下,迅速拥有了较高的等级。
另一方面,有很多平台在冷启动时通过建立一个特权用户名单来留住早期用户,这在社交媒体上尤为明显,不管是微博、Twitter,都会有类似的计划。名单上的人或许在其他地方默默无闻,但由于某些原因,会成为某个平台上的幸运儿,从而能够快速建立其自己的影响力,成为明星级的用户。
尽管随着平台的增长,这个特权用户名单也会增长,但这些特权用户的等级也是不同的,毫无疑问,那些早期用户的优势会更大一些,由此形成的,是一个平台顶层的特权用户等级系统,他们往往也会构成一个平台的重要贡献者,参见微博、知乎。
伎俩四:跨区域的影响力
在录音技术出现之前,歌唱家们的影响力更多局限在本地,这里的「本地」并非一个精确概念,但如果你将这个概念与全球来对比,也就能理解其含义。而录音技术的出现,让歌唱家们拥有了可以影响全球的能力,越来越多的歌唱家不满于满足本地听众的口味,他们会通过录音技术,让自己的声音传播到世界各地。
另一个显而易见的案例则是,摄影的出现直接导致本地剧场的衰落和好莱坞的崛起。
而到了现在平台型经济时代,构筑跨区域的影响力越来越简单,也带来更多的不公平。以劳务市场为例,过去劳务市场有着极强的本地性特征,市场参与主体往往会根据本地市场的等级系统,在本地市场挑选合作伙伴。但在平台型经济的大潮下,地理位置的限制被无形取消了,我可以通过诸如猪八戒之类的自由职业者平台寻找供应商,我也可以在 LinkedIn 上找到合作伙伴…..本地化的等级系统让位于平台上的等级系统。
如果结合前面来看,这种跨区域的影响力造成了工作机会的极端不平等。早期用户的先发优势、正向反馈带来的指数级影响力、高高在上的等级系统……所有这些都会体现在工作机会上面。我们常常会警惕所谓机器人即将替代人们的工作,却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事实:互联网平台给工作机会带来的损害,其实并不比机器人更小。
写在最后
如前面所言,本文的目的并非要抨击或抵制平台型的公司或商业模式,而是要提供一种理解平台型公司或商业模式的新角度,我们需要看到诸如淘宝、Uber 们所带来的便利,也应该认识到其自身的局限性。未来的互联网体系里,一个个大平台或许将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构成了你我生活的平台环境,这背后的等级系统、正向循环、用户特权以及跨区域的影响力,都会不同程度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一如最新一季《黑镜》所表现的样子。